深度專訪|透過農村美感基地,將美延伸到土地、延伸到下一代【旺來院子-怪獸】


因為孩子,因為對家鄉土地的情感,怪獸(温玉瓊)來到溪州,用最純粹的方式修復60年歷史老屋,在這裡紮根,深入了解彰化。

「旺來院子」這個空間不僅是磚瓦結構,更是連結她與土地、與社區的基地,她從這裡重新出發,去感受、認識地方的文化和特性。從畫展到工作坊、從建築美學展示到社區交流中心,在她眼中,這裡是可以影響和啟發下一代的地方;是人們交流和分享溫暖的場域。

她相信這份對美的執著和努力,能夠在孩子心中播下種子,讓更多人愛上這片土地,關注和重視農村的美感和生活品質,共同為未來創造更美好的生活環境。

擁有這個基地,讓想像變得更寬廣,有著無限可能


Good Life(以下簡稱為GL):請您先自我介紹,以及是什麼樣的契機,讓您接觸到這棟溪州老屋?

我本身是建築設計師,大學畢業後到宜蘭工作,主要從事公共工程,負責宜蘭河整體規劃(基地範圍長達900公尺)。經過8、9年的努力,完成宜蘭手上的所有工作後,回到了彰化。

我是福興人(福興人大多自稱鹿港人,因為鹿港是我們的生活中心),結婚後我住在田尾,我有三個小孩,他們都在基石華德福實驗學校就讀,這所學校在彰化選擇溪州作為第一個基地。我因為孩子的緣故喜歡上溪州,因為孩子在這裡,所以我對溪州充滿信心,我想把在宜蘭對土地的探索和經驗養分,應用在這裡嘗試做些事情。雖然我對濁水溪和八卦山沒有概念,但孩子在這裡落地生根,所以我希望通過這個機緣在這裡紮根,探索濁水溪、八卦山是什麼,之於彰化的意義是什麼。而這棟溪州老屋「旺來院子」,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落地生根的基地。


因為我是中原建築出身,除了時常在台灣到處走、到處看新的、舊的作品外,旅行到國外時也常常欣賞具有歷史感的老房子。回到台灣看老房子時,會發現某些年代的房子其實非常漂亮,因為時間的變遷和不同的商業形態,被招牌遮住失去了原本的美感,讓人無法好好看見當時設計師是如何巧妙拿捏尺寸、比例,以及整體街道美感連續性的感覺。因此,我對老屋一直充滿興趣,希望能找到有緣分的老屋,把它本來的美貌以質樸的方式重新呈現出來。

旺來院子是一棟60年的老房子,當我們買來時,它還算很純粹,沒有被過多改造,唯一的遺憾是被塗了好幾層油漆,因此我們主要的工作就是去除那些難以去除的油漆,展現出房子原有的花磚、陽台和立面的美感。我們相信,這個年代久遠的房子本身就擁有足夠的美感,不需要過多地粉飾,只需讓它的質樸美感自然展現,所以我們用最純粹的方式來修復它,恢復老屋質樸的美。


GL:「旺來院子」的空間主要用來做哪些事情呢?

我們買下這棟房子並不是為了自己居住。像當初在宜蘭,我選擇農村生活是因為喜歡農村的氛圍。宜蘭縣作為一個農業縣,展現了獨特的生活方式,我因為對這種生活非常嚮往,於是,我將自己浸泡在這個農村環境中,學習當地的經驗,現在將這些經驗帶回彰化。

回到彰化的這十年,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照顧三個全母乳親餵的孩子,這讓我有更多機會與孩子的生命深度對話,同時讓我深刻感受到自己對彰化的情感和理解,這棟房子對我來說,更像是一個情感上的探索,而不是單純的住宿需求。


在鹿港福興村長大的我,與村裡的人際關係和土地關係非常熟悉,但對於彰化卻一無所知,我希望通過這個基地,深入了解彰化,重新感受人與土地的緊密關係,擁有這個基地,讓我能夠扎根在這裡,從這裡出發去了解這個地方的文化和特性。因此,這個基地的功能和我們學習這兩件事情,應該要能夠結合在一起。

目前的計劃是將其作為一個農村美感基地,由於我學的是建築,這十多年來一直從事建築設計,美感是我能夠拿出來和大家討論的內容。加上我在工作中遇到許多有才華的學弟妹,如成大建築、東海建築的學生,他們雖然專業於建築,但也擅長畫畫,這些都是可以結合的。所以我們就舉辦畫展,開放這棟老房子,讓大家欣賞他們天馬行空的畫作,並在這個房子中,呈現建築設計者的空間美學。

如果我能通過這個基地去影響一個孩子、兩個孩子,未來這些人數會越來越多,那麼在農村、在彰化,我們就能形成一種我們眼中的美,我們對於世界的美的定位,有了這個定位,我們才有機會由下而上地影響政策方向,讓我們的環境逐漸變得更好。


例如宜蘭的經驗就是由上而下的,政府投入了精心的計劃,找到能力出眾的人才,將生活環境改造成符合更高生活品質的功能,同時也融入了美感。我相信,去宜蘭小旅行的人一定能感受到這種變化,這是我理想中的狀態。

然而,僅憑我個人的感覺,是無法觸動政府制定政策。在民主社會中,人民的聲音是最重要的,如果我們能夠通過這個基地,影響一小群人,這些人將逐漸形成共同的聲音,並最終影響政策決策。

這樣,我們才能把美從個人,延伸到整個社會,為未來創造更美好的生活環境。

雖然這個過程看起來可能有點傻,但我相信,如果我想做這件事,就應該勇敢去做。希望有一天,我的孩子可以在一個美麗的步道系統中散步,享受良好的生活環境,這樣我們才能朝著更好的未來邁進。


GL:起心動念主要是為了孩子嗎?

當我去宜蘭工作的時候,我是抱著身為一個台灣人,當然要為我的土地工作這樣的心態。但後來我認識到,奉獻不僅僅是付出,而是要清楚知道自己為誰而努力。孩子是我們最核心的力量,為孩子工作的這種力量,不僅能推己及人,更能讓孩子直接感受到這份愛,這也是我們努力的方向。

因此,我們不必把自己想得太偉大,也不必過於焦慮影響多少人。我們只需做我們喜歡的事,讓我們所愛的人感受到這份愛,這樣的思考方式讓我們自己也能輕鬆一些。


GL:作為農村美感基地,目前都舉辦了什麼活動?都有哪些人來參觀呢?

原本鎖定的是親子和年輕人,因為希望可以影響下一代。但有趣的是, 2022舉辦的第一場畫展,來參觀的主要是五六十歲的人,其中一些人是年輕時離開溪州,這次回來老家時,無意間進來了我的展覽,逛一逛就開始憂心忡忡地問:「你辦這個活動也不收錢,之後要怎麼繼續做下去?」你會看到他們的期待和擔憂。

第二場畫展則是另一位建築師的創作,他在日本工作時已經在東京辦過展覽,是一位穩定的插畫家,除了社區的人,他自己帶來了很多不一樣的群眾,有許多慕名而來的粉絲,專程來看他的畫展。


第三場畫展是我自己策劃的,主題是我孩子在實驗教育體制外的課後插畫。我發現實驗教育對孩子創作的影響與傳統教育有顯著差異。他們的創作方式不受制式約束,展現出不同的世界觀。因此,我邀請了學校所有的同學,收集他們在家裡創作的插畫,策劃了這個畫展。

因為這次畫展與實驗教育相關,我還舉辦了兩個台語講故事的活動和兩場教養講座,這場畫展就吸引了許多爸爸媽媽,帶著孩子來參觀,孩子們能夠理解小學生的筆觸,並看到背後更寬廣的世界,這種方式也有機會影響其他家庭的教養觀念,我希望在這裡推廣這個觀念。


有一個展也非常有趣,是由一位在瑞士留學的建築系學弟策劃。他在瑞士的一所建築學院完成了碩士學位,這次展覽展示了他和他10位同學的畢業設計作品,展覽的主題也是利用布魯塞爾的10棟舊老房子,檢討城市需要的功能和藝文功能,與我們的理念有些許契合,這次展覽將遠在國外的學院畢業設計帶到了溪州這個農鄉,形成了很大的對比。

學弟堅持用全英文展示,我也曾擔心這會不會讓觀眾感到困難,來參觀的人數可能會有限。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展覽吸引了來自全台各地的建築系學生,包括成大和逢甲的學生,儘管交通不便,他們依然遠道而來參觀展覽。這場對我來說有些冷門的展覽,吸引了200人次的參觀者。


還有關於昆蟲的插畫展,昆蟲主題對孩子們特別有吸引力。展覽開幕的前天,我就看到很多親子來參觀,孩子們對金龜子等昆蟲插畫充滿興趣,他們從生物的角度進入了美學和創作的世界。

到目前為止,我對建築展的反響感到非常驚訝。而其他更自由創作、充滿童趣的展覽,吸引了500人次的觀眾,這些展覽的性質不同,也吸引了不同的觀眾群,來了很多我覺得很有趣的人。


GL:在老屋整個翻新和重生的過程中,有什麼特別的故事或收獲?

這棟房子建於民國52年,今年已經60歲了。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因為在我買之前,這棟房子經歷了多次買賣,每次雖然簽訂了合約並付了定金,但最終都未能成功交易。最初對這棟房子感興趣時,打電話時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當我打電話時發現,房子已經解決了各種讓買賣無法成功的問題。

這次經歷讓我感到很有趣,也讓我深刻體會到:「並不是你有錢,或者強求就能買到房子,而是這棟房子似乎在等待一個有緣人,當它感覺到合適的人來了,所有的問題才會被克服,交易才能夠完成。」對我來說,這棟房子是一個有靈魂的存在,它似乎在挑選它喜歡的人來當它的夥伴,而我被房子挑選了


我們在2018年簽訂了買賣合約,但直到2019年才完成交屋,整個過程耗時一年多,這段時間的等待,應該也是買賣成功的一個原因。雖然已經付了錢,但我們當時並沒有急於馬上拿到房子,我們默默地等待房東完成所有程序,直到房子交到我們手上。這也許就是我們的「傻勁」,現在的人往往計算過多,可能在過程中失去了時間和機會。我們這種傻傻等待的方式,反而成就了這段有趣的因緣際會。

在2019年取得這棟房子後,我申請了文化部的私有老建築計劃補助。申請過程、書圖繪製以及準備開工又花了一年時間,我們大約在2020年才開始動工。開工後,我們首先修繕了屋頂,但不巧遇到了雨季,接著又碰上了疫情的最嚴重時期,真是關關難過關關過,印象很深刻的是2022年12月19日那天,我們在房子還沒有門窗的情況下,成功舉辦了紀錄片的首映會;同年年底,我們也舉辦了第一場畫展,這些活動是水保局青年回留計畫的支持下實現的。


GL:修繕過程遇到哪些挑戰與困難呢?

我是建築設計師,並不是萬事精通的專家,雖然了解各種技術,但對其深層內涵未必完全精通,因此我們會邀請匠師來協助。比如修屋頂的匠師是大木匠師-陳俊位,他是一位傳藝匠師,擁有文化部認證,能夠修復古蹟。

在修理屋頂時,我擔心雨天木頭會受損。然而陳師傅告訴我,木材其實不怕水,重點在於它的透氣性,濕了要乾,乾了就沒問題。這一過程中,他教會了我很多,使我意識到專業技能的重要性。雖然我有自己的設計想法,但師傅的技能能夠實現這些想法,這更為重要。


通常我會提出我的想法,師傅則會提出處理方案和後果,我們一起探討是否可行。我的工具是設計的彈性和操作,而師傅的工具則是技術。當遇到問題時,我會從設計端提出解決方案,與師傅共同探討。因此,我們的關係更像是夥伴,在這樣的合作中,我更多的是向匠師學習,且由於我在宜蘭的經驗,這使我能夠以更成熟的態度與匠師溝通,幾乎沒有出現過爭吵。

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因為剛從大學畢業進入宜蘭工作時,那八九年的經歷雖然充滿挫折,但也給了我很多養分。這些挫折讓我們不斷調整自己的步調、形態和姿態。當我們帶著這樣的心情回到彰化,我覺得每位師傅都是我的好朋友,甚至是我的老師。我願意學習他們的技術,並且不會以為自己什麼都懂而壓制別人。這樣健康的合作歷程對我來說非常寶貴,我們在每個案子中都能結交一群朋友,包括業主和師傅們。


GL:在與匠師合作的過程中,有哪些讓您印象深刻的經歷或學習?

我的師傅們都非常有趣。例如,大木匠師來自鹿港的梁露工房,在我們旺來院子出現之前,已經非常有名,他的工作室更像是一個藝術家的領域,展現了他獨特的特質;白灰牆的匠師,是一位年紀比我還小的年輕泥作匠師,他也是傳藝匠師,繼承了父親的事業,並且不斷進修和提升自己。這位年輕匠師的專業,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他對工作的要求有時甚至超過我的預期,他的努力和專業,讓我覺得他完全可以拿碩士學位。

在台灣,工匠的職業地位往往被低估,大家習慣以貶義的方式談論工班,但其實很多後起之秀,正在以日本職人的態度投入工作,建立起他們應有的職場角色,這些匠師們的能力和敬業精神,遠超過普通工班的水平,我非常尊敬這些匠師,希望他們的才華能被更多人看見,他們每個人對我來說都是老師。

我們雖然已經與文化部簽訂了合同,但真正開工修繕已經隔了一年。在前一年裡,我們先幫他們辦了許多工作坊,吸引了台灣各地有興趣的人來參加,了解什麼是木構的榫接和自然建築的泥作。這兩個工作坊都在純園舉行,純園是一個關注友善根植、生態和永續的基地,我們希望通過這些交流,以更自然的工法來處理居住問題。


GL:旺來院子除了擁有堅實的建築基礎,和聘請了許多優秀的職人外,你們在修復過程中還進行了詳細的記錄,這在私有建築修復中比較少見。请聊聊記錄的過程,以及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件事情在我心裡是一定要做的,但不會急於完成,會做調研紀錄不僅僅是文化部要求的計劃,更是因為在遇到這些匠師後,我發現技師的傳承真的非常重要,因此我又撰寫了水保局的計劃來記錄師傅的施工。

調研報告的目標是搞清楚這塊基地的發展歷程。因為我本不是南彰化人,過去在鹿港生活的我對於這裡的了解不多。既然為了孩子來到這裡,所謂的「落地」意味著我們要試著了解這裡的文化、宗教、城鎮發展、水文、綠帶、藍帶等所有發展關係。


調研過程中我發現,靜樂路末端曾是台糖總公司的路口,對面有連接二林的糖鐵,曾經是一條東西向的鐵路系統,那時候,很多人會從二林坐車到這裡下車,再到溪州購物,當時的溪州有點像是小型城鎮中心,而我們的房子就位於火車站的第一棟,仿佛是小型城鎮的區域門面。

這些發現都是在調研中逐步探索的,我也與街區的老人家聊天,了解了台糖總公司如何影響溪州的商業發展,以及台糖的離開如何導致這個區塊的沒落。有趣的是,因為我不是溪州人,我沒有經歷過那樣的繁華和失落,所以我以比較客觀的方式來看這些事情,感受到它的美麗與哀愁,幫助我們更快地理解這個區域的發展、歷史背景。

GL:除了調研紀錄之外,您們是不是還拍攝了一部紀錄片呢?

對,我們拍了一部名叫《怪獸老屋》的紀錄片。當時,房子的木門窗其實曾經被改裝成鋁門窗,我們希望在拆除鋁門窗後,能恢復到更溫潤的木質呈現,回到我們推測的早期木門窗狀態。我的大木匠師專門做大木(樑、柱),為了這個案子,竟然願意學習小木工藝(門窗、傢具),特別是門窗,不僅需要面對氣候和防水問題,更具有挑戰性。

我很幸運的是,他請教了鹿港一位90歲的老木匠-阿將師,阿將師一生都在做木窗,他和俊位本來就是朋友,當知道這個案子後,阿將師主動提議教俊位,將門窗的技術傳承给他。因此,我看見了技藝的傳承,不僅僅是技巧,更是藝術,老匠師的設計、分割、收尾細節,都展示了其中的美感。


阿將師的鹿港腔非常濃重,讓我感到很親切,因為我父親以前也是水泥師傅。雖然我沒有繼承父親的技術,但我知道他當年在工作中的能力是被肯定的,只是沒有人繼承他的技藝。看到阿將師願意將他的技術傳承給俊位大哥,我感到非常感動,並且希望這一塊技藝能夠被看見和正面解讀,因此我決定編寫紀錄片計劃。

我找到社頭的好咖啡店的老闆和老闆娘,他們介紹了潘客印導演給我,我們在好咖啡聊了一整個下午,決定合作。雖然當時我們連資金在哪都不清楚,意外的是,一切似乎都自然而然地進行,計劃順利通過,我們也開始拍攝紀錄片。

我原以為會是一個比較死板的記錄片,但客印導演,作為一位劇情創作型的導演,帶來了不同的視角。他更關注人文、土地與人的關係,甚至將房子當作一個人來看待。導演希望把我也帶入影片中,談談我的生活、我的狀態以及我和孩子的故事。雖然一開始沒有預期會這樣,但我尊重他的判斷,也同意配合。因此《怪獸老屋》紀錄片中涵蓋了我作為一名女性回鄉後,如何在這片土地上扮演多重角色,並處理與土地的深厚情感。最終,導演的剪輯超出了我的預期,呈現出的深度和豐富程度讓我驚訝。我覺得,設計師用空間表達,導演則用影像來講述故事,潘導演的作品真的非常出色。


GL:您對於導演在紀錄片中的表達方式有什麼看法?

整部紀錄片中,我像旁白一樣在講述,主要是融會貫通的一個大概念。然而,導演有時在我說完一段話後,會直接用畫面接續,而那些畫面能帶出我前面那句話的更深層情感連結。這種方式不是單純地把我的話傳遞給觀眾,而是讓每個人通過畫面進入自己內心,感受到不同的情感,我覺得這種表達方式真的非常強大。


GL:「旺來院子」接下來有什麼樣的規劃嗎?

我們水保局的計劃已經完成,政府的輔助也結束了,但我希望這個地方能夠繼續運行。我們已經花了一整年的時間,向大家展示這裡是一個可以舉辦展覽的地方,現在也有越來越多的人來詢問和我們合作,辦理他們的個人創作展。我很樂意與他們合作,包括各個學校。

像去年我們和水尾國小合作,展示了濁水溪踏查的成果展,這讓我感到非常驚艷。雖然因為計劃安排,他們的展覽只能在畢業季時展出,我們因此將自己的展覽推遲了一個月,但能夠見到不同學校在特色教育上的努力並與實驗教育進行交流,我覺得非常好。對孩子們來說,這都是積極的體驗。因此,我不排斥未來有更多學校願意來這裡辦展覽,辦展覽的計劃會持續下去。


我們後面那一棟建築也還在整理中,這整條地區其實是同一塊地,都可以稱它為「旺來院子」。後半段還未完工,但希望將來能有一個類似咖啡館的空間,平時營業時開放,讓鄰里街坊的人都能進來。這樣的設計有點像是社區小型資訊站,可以促進交流,讓更多的人來到這裡,透過喝咖啡這個簡單的需求,接觸到各種不同的人,從而形成一些交流,讓這個地方更有活力。

而在後面有一棟原本房間過多的旅館(鴻賓旅社),之前因隔了太房間,空間品質很差,我決定把它全部打掉,重新隔間,目標是讓房間變大,為那些喜歡鄉下、希望長期居住的人,提供更好的居住體驗。這樣的房間不僅提供住宿,還有茶水台,並且這裡生活機能方便,可以住半年甚至一年,真正體驗農村的生活,感受到放慢時間的美好。

如果有家庭對基石華德福學校非常感興趣,想帶全家來這裡讓孩子就學,我們也能夠提供一個暫時的住宿空間。住一段時間後,也可以協助他們在農村找到閒置的三合院來租住,讓孩子從一年級讀到八年級。這樣的安排解決了大家第一時間需要在農村居住的問題,確保他們的起心動念,不會因為缺乏合適的住宿而消退。


GL:除了短居、暫居,是否也可以變成像藝術家駐村?

如果有藝術家願意來這裡進行創作或展覽,我會非常歡迎。之前有一位學弟提議我可以希望做換宿展覽這件事。原本房子的起心動念只是希望在這裡扎根,才不會飄移不定,隨著真正有了房子,我發現可能性變得非常廣泛,因為空間上的問題可以得到解決,這使得其他合作機會和創意發展變得更加豐富。

例如,我們曾經舉辦過台灣鉅工作坊,這是一個利用小木工藝製作鋸子的活動。參加者可以帶回家這把鋸子,用來製作自己的家具。(在早期台灣的農村社會,老房子的修繕就是靠這種鋸子完成的)


工作坊吸引了許多大專生和高中生參加,有家長建議我們可以每年固定舉辦一次,並把它當作營隊來經營。我認為這個想法非常不錯。如果我們能解決住宿問題,那麼這樣的一周短期居住在溪州街區,參與工作坊,體驗當地生活,會是非常有趣的。因此,擁有這個基地讓我們的想像變得非常寬廣,可能性也變得無限


GL:最後,您個人對於好生活的定義?

我作為設計師,對美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我非常嚮往早晨起床後能衝一杯咖啡,坐在一個美好的環境中,慢慢享受這杯咖啡,準備迎接一天的開始。

在早期的台灣,發展的重點是努力賺錢,但賺了錢後仍無法停下來,像陀螺般不停旋轉,我覺得這樣的節奏有些太快。我希望能夠回歸到一種稍微慢一點的生活方式,而農村生活正好符合這種需求。

農村的生活不像都市那樣高速運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與土地、地球的作息變得更加一致和融合。對我來說,早上好好地喝一杯咖啡,開始一天的工作,是一種很好的節奏調節。除了投入自己喜歡的工作之外,下班後天黑了,能夠好好煮一頓飯給孩子,與孩子互動,一起進入睡眠,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品質。


我經常鼓勵新的夥伴,作為空間的創作者,必須理解什麼叫做有品質的生活,並努力去生活在這種有品質的狀態中。這種狀態可能包括美感,陽光的灑落,木頭的質感,這些品質支持著我們的生活,才能夠更好地分享給他人,才能夠提供別人這樣的生活體驗。

對我而言,好好生活應該是以自己喜歡的速度進行,生活的本質不應該失去,時間分配上,既有快節奏的部分,也有慢下來的時光,不僅僅是操作電腦上的工作,更是要在時間安排中,留出坐下來看完一本書、喝一杯咖啡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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