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支蠟燭都蘊含著「求友問世」對環境永續的堅定理念,每一次的點燃,都是我們對大自然無盡的愛與尊重。
「求友問世」的故事起源於蘭嶼,一個自然風光壯麗卻面臨玻璃廢棄物管理困境的美麗島嶼,林仁宜和方姐在這裡看見了廢棄玻璃容器再生的潛力,將這些二手資源轉化為具有環保理念的蠟燭,賦予它們新的生命。
環保不應該只是口號,而應該貫穿於我們每一個日常的選擇和行動之中。
「If you want different, you have to start choosing different」
求友問世環保蠟燭的誕生絕非偶然,它是對大自然的敬畏、對未來的關懷,以及對可持續發展不懈追求的結晶。在這一過程中,林仁宜和方姐通過創新和實踐,為廢棄物找到了新的出路,為環境保護做出了實質性的努力。
Good Life(以下簡稱為GL):請您們先自我介紹,以及是什麼契機讓您們開始經營求友問世?
林仁宜:我是台南人,喜歡到各地工作,曾在台南、新北市、蘭嶼等地。也是在蘭嶼認識了方姐,後來我們就一起來到台東生活。
來到台東後,我最初在史前館工作。離職後,由於我本來就很喜歡手作,便開始玩蠟燭。一開始製作蠟燭僅僅是個人的愛好、興趣。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逐漸發現好像可以嘗試認真地製作並販售它。
方姐:我叫方姐。當初決定和仁宜一起經營求友問世是因為,看到她從事的並不是一般的社會工作,這種自由和創意深深吸引了我,讓我也想脫離公司體制的束縛。
在製作蠟燭初期,我們面臨的最大挑戰是容器的多樣性。由於我們使用的是二手容器,每個容器的大小和形狀都不一樣。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們便開始思考如何使容器更加統一。
我曾經對切割酒瓶很感興趣,於是開始動手嘗試。經過一段時間的研究和實驗,終於找到了切割酒瓶的方法,這不僅解決了容器統一的問題,也為我們的蠟燭產品增添了獨特的風格。
GL:一開始就設定好要使用二手容器嗎?
林仁宜:求友問世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我們在蘭嶼生活工作時的一個發現。當時,我們注意到島上幾乎沒有資源回收的機制。唯一例外是寶特瓶、鐵鋁,因為它們可以被壓縮成磚,再用船運運到台灣本島的資源回收廠進行處理,但玻璃卻完全無法。
在蘭嶼,玻璃瓶只能作為一般垃圾被丟棄到垃圾場。但蘭嶼面積很小,且每年吸引了大量遊客,島上也有很多酒吧,這就導致了大量的玻璃瓶無法得到有效的回收和處理。
到台東生活並開始製作蠟燭後,我們便決定在製作蠟燭的過程,盡量使用回收的玻璃容器。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減少玻璃垃圾的產生,提高對環境的保護。
GL:品牌為什麼會叫求友問世呢?
林仁宜:這個名字跟方姐有關。我們剛到台東的時候,兩人都沒有朋友。方姐是高雄人,我們都是東漂,覺得非常孤單寂寞。
當時我們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家咖啡廳,我們幾乎天天去那裡打擾咖啡廳的老闆,告訴他我們沒有朋友,希望他能介紹朋友給我們。反正很瞎很鬧。有一天,咖啡廳老闆決定舉辦一個市集,名為愚人市集。
方姐:那天剛好是4月1號愚人節,老闆說:「妳很想交朋友,那妳就去擺一攤交朋友啊。」於是他幫我取名叫「求友問世」。因為老闆的名字裡有一個「世」,再加上我一直煩他,所以就叫「求友問世」。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或深刻的意圖,單純只是想交朋友。
林仁宜:其實,我們也希望藉由這次市集,看看大家在台東是如何生活的,平時都在做什麼,在市集上彼此交流。當天我們並沒有販售任何東西,方姐還假裝文青,帶了一些書,泡了一壺茶,在攤位上開放大家來聊天。
方姐:那次真的交到了朋友。當時認識的朋友,至今我們還保持聯繫。因為台東參加那些場合的人大多是同一群,所以經常會遇到(笑)。
GL:這算是您們擺攤的起點嗎?
林仁宜:通過這次的經驗,我們發現擺攤並沒有那麼嚴肅。無論是自己栽種的小農產品、自編的手工藝品,還是自己製作的小物品,都可以拿到市集來販賣或分享,甚至家裡的二手物品也可以拿出來兌換。
當時我們覺得,可以試著製作蠟燭,並拿到市集上分享。入門門檻相對簡單,而且過程也很輕鬆,不會過於嚴肅,因此我們便開始了擺攤之路。
方姐:那時候我還有正職工作,所以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覺得這樣很有趣。
林仁宜:對,最初我們主要是覺得有趣,也認為擺攤可以交到很多朋友。
GL:研究切割酒瓶是否有遇到什麼困難?
方姐:剛開始的過程非常搞笑,我上網Google了各種方法,把網路上的所有建議都試了一遍。其中有一個大家可能都聽說過的方法,就是用棉線沾乙醇或酒精之類的易燃物,然後綁在想要切割的地方,再點燃它,燃燒之後迅速浸泡在冰水中。利用熱脹冷縮的原理讓玻璃裂開。運氣好的話,玻璃會按照你希望的方向裂開。
有一次半夜,我突然想再試試看這個方法。於是我拿起自己的鞋帶,想說反正也是棉線,便將它沾上指甲油的去光水,綁好後開始點火。在廚房的小洗手槽裝滿冰水,把燃燒的瓶子泡下去。結果,玻璃裂得非常慘烈。我心想,這方法是騙人的嗎?
林仁宜:超可怕,快嚇死,我超怕爆炸!
方姐:經過多次嘗試和失敗,終於找到了一個正確的方法。通過慢慢的研究和改進,找到了合適的工具,使切割酒瓶變得更加簡單和有效。
當時我非常興奮,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大事。
GL:挑選酒瓶時,會有特別的原則或條件嗎?
方姐:首先,要挑選容易去除標籤的瓶子,這點非常重要。因為台灣很多啤酒瓶的標籤紙非常黏,很難除膠。因此,我會去酒吧挑選例如比利時啤酒瓶,這些啤酒瓶的標籤泡水後基本上都能輕易脫落。
其次,要選擇瓶底平整的瓶子。這樣在製作蠟燭時,放置燭芯時才不會滑動。
GL:目前有固定的酒瓶供應商嗎?
方姐:起初我們會偷偷拿一、兩個酒瓶拍照,然後詢問酒吧老闆,他們通常都會很樂意提供,並不在意我們拿酒瓶的用途。反而是在社區收集瓶子時遇到了更多困難,因為做資源回收工作的多是年長者,他們一開始覺得我們是怪小孩。
林仁宜:我們一開始從社區的資源回收站著手,因為我們把玻璃容器都帶走了,所以起初他們都很歡迎,畢竟減輕了他們的負擔,不需要回收那麼多容器。我們也會盡量向他們解釋,希望再利用這些瓶罐,連方式和原因都告訴他們,以免他們覺得我們太奇怪。不過,由於我們頻繁去收集瓶子,時間久了他們開始覺得我們有利可圖,進而不再歡迎我們。許多社區都有這種狀況,即使我是非常願意每個瓶子付5塊錢,當作資源回收,但他們仍然會感到不安和懷疑,最後通常會直接拒絕我們。
方姐:對,最後我就說自己是台東大學的學生,需要拿這些瓶子做研究。除此之外也將對象轉向路邊的酒吧,他們非常歡迎。
林仁宜:後來,因為我們有朋友會調酒,有大量酒瓶,他們都會幫我們收集起來。
方姐:認識朋友還是很有用的。
GL:現在應該也會有蠻多顧客、網友想寄瓶子給您們?
方姐:酒瓶通常我會拒絕,主要是因為運費和碳足跡的問題。我更希望使用當地的酒瓶。但如果他們自己吃的罐頭,收集到一定數量,我就非常歡迎他們寄過來。
林仁宜:對,因為有些人可能只有一、兩個瓶子也想要寄過來,但我們會試著告訴他們,寄一、兩個其實沒有比較環保。因為整個過程包括包裝、運輸等都會增加碳足跡。所以我希望他們有一定的數量,或者是盡量面交。
GL:有了容器之後,蠟燭是如何設計?例如:命名、味道等。
方姐:透過感受吧。例如,有一次我去爬都蘭山-小百岳,山上比較潮濕,我經常滑倒。在那個時候,我感受到了泥土的味道和觸感,讓我在那一陣子不知為何就會配出很像此味道的香氣。我會先創造出味道,然後再為它取名字。而仁宜則是比較苦幹實幹型的,她會先去精油品牌店了解。
林仁宜:沒錯,一開始我對精油、香精、香氛的來源和原料並不很了解,所以我常去台灣一些知名的精油品牌店,嘗試認識它們的香味。逐漸地,我發現精油和我先前的認知不盡相同。有些精油香氣撲鼻,有些則可能帶有一些異味,這都很正常,因為那是植物本身的味道,然而不一定每個人都會認為是香的。
起初我認識的精油種類比較少,像薰衣草、甜橙、檸檬等大家比較熟悉的味道,從這些開始嘗試調香,逐步累積認識。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開始認識越來越多的精油種類,每個季節可能會認識兩、三種新的精油,因此我大約每季或半年才會推出一款新的香氛。
我的調香過程取決於我對精油的理解。調配完成後,會根據當時的生活狀態或靈感來為它命名。
GL:回收酒瓶或者是販售蠟燭的過程中,有獲得客人比較有趣或感動的回饋嗎?
林仁宜:讓我感動的是幾位顧客。他們第一次來購買蠟燭時,可能買了三款蠟燭,帶走了三個容器和一個提袋。在這幾年裡,每次他們來買蠟燭,都會帶回來使用過的容器,讓我可以再次利用來製作新的蠟燭。而且,從頭到尾都是使用第一次購買時的那一個提袋,多次重複使用。
這讓我這非常感動,因為我自己可能都沒有這樣的毅力,但他們卻能做到。
GL:您們都會調香,那平常是如何做分工的呢?
林仁宜:我對精油非常感興趣,會深入研究它們的化學分子及彼此的搭配。主要的調香工作由我負責,不過我跟方姐有一個很大的差異就是,她的嗅覺非常靈敏。雖然是我比較常接觸精油,但細微的差異只有她才能夠察覺。因此,通常是我先調配出四、五種味道,最後由她來做最終的決定。
但由於她的嗅覺非常敏銳,因此一次只能聞四、五種,超過這個數量就得隔天再來,超大牌。
方姐:而且要在心情好的時候,心情不好時聞出來的味道好像也不太對。
林仁宜:是的,因為這對她來說非常耗費體力。因為我主要負責香味調配,所以在製作過程中,整個工作空間通常會充滿香氣。我對香氣的敏感度沒有她那麼高,對我來說還好,即使是濃烈的香氣我也能忍受得了。但對她來說完全不行,如果香氣太濃,她會立刻離開工作空間。
GL:各自最喜歡的商品或瓶子是哪一款呢?
方姐:疫情期間,台酒推出了一款75%酒精,我很喜歡它,因為它很容易去膠,泡水後貼紙就掉了,省了很多工作。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台酒出的許多酒款瓶子都可以回收再利用,但這款不行。
林仁宜:沒錯,比如米酒系列,如果把空瓶送回台酒,他們會退錢,瓶子清洗消毒後會再重新使用。但這款75%酒精不行,回收後要先打碎再重新製造。當時每個家庭至少有幾瓶這樣的酒精,也無法再利用,所以我們認為這個容器非常棒。
方姐:而且它的外形相當漂亮,有些凸點,點燃蠟燭時會讓光線散開,整體也不厚,易於切割和打磨。
林仁宜:我們希望它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價值,下半部做蠟燭容器,上半部可以當酒瓶風鈴,兩者都能充分利用,對我們來說是最佳品質,沒有任何廢料。
我們每次最喜歡的東西,通常都是那段時間最適合的。像剛剛提到的75%酒精瓶,在疫情期間,對我們來說就是最理想的選擇。至於香氣,每次調製的味道都是我當時最需要的,因為精油本身含有一些訊息。例如,某個時期我可能特別喜歡某種味道,但隨著時間過去,狀態或生活環境改變,這種喜好也會改變。因此,每次推出新的香味,都是我當時最需要和最喜歡的,沒有固定的模式,而是根據當時的生活情境。
方姐:我想補充一下,之前收集容器時最令我開心的事情之一。有一次我很累,手似乎扭到,痛到切不了瓶子,很想休息,我們就去撿回收,然後竟意外發現一整箱酥油燈瓶放在路邊,它的大小、重量都非常剛好,下面是土地公廟。我當時覺得非常感動,感謝土地公讓我休息。真的很剛好,這也讓我們意識到,原來還有這款容器可以收集、使用,因為還蠻多小廟的。
GL:除了酒吧,也可以打進宮廟。
方姐:對,已經有固定回收的宮廟。有時候生活中遇到某些事情或物品,才會發現新的事物。
GL:求友問世主要的核心概念,或是想傳遞給購買的消費者的理念為?
林仁宜:我們昨天思考了這個問題很久。我覺得我們好像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有一個非常強烈要傳達給消費者的理念。出發點更像是,我們喜歡製作蠟燭、喜歡擺攤,可是我們很擔心喜歡做的這件事情對地球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負擔。比如說,我使用全新的容器來製作蠟燭,那當我生意好時,每次都需要消耗一個新的容器,工廠就得再生產這些容器。所以我生意好的時候,我會感到非常有壓力,因為我製造了很多垃圾,會一直有這種焦慮在。
因此我們決定,在製作蠟燭時,用比較環保的方式來減輕自己的負擔。所以我們的出發點似乎更像是,做我們喜歡的事,但不要給地球太大的負擔。
若是站在消費者的角度想,有時候我要外帶食物回家時會忘記帶容器,如果店家使用紙碗之類來盛裝,偶爾可能會覺得還好,但如果頻率很高,我也會有點焦慮。所以如果店家能主動為我考慮好,或者本來就使用二手的東西給我,我會感到更放心、更輕鬆,更沒有壓力。
在精油方面,由於很多精油是來自生長在困難環境中的植物,因此精油具有各種特性,如抗寒、驅蟲、抗熱等。所以當我使用精油製作蠟燭時,我相信這些特性會存在於我的產品中並傳達訊息,消費者有時候可能會感受到這些特性,即使沒有感受到,在使用到過成中能幫助到它,這也很好。
方姐:我們的外牆上寫著一句英文,”If you want different, you have to start choosing different.” 如果你想要不同的結果,就必須做出不同的選擇。
林仁宜:我們使用二手容器,使用天然精油,這增加了成本,那如何說服消費者選擇更貴的蠟燭而不是便宜的產品?便宜的東西也沒有不好,也好用,那為什麼要選擇我們的商品?
如果希望未來的世界對環境更友好,可以選擇試試我們的產品,不強求,但今天的選擇也許會改變你未來所待的世界。
方姐:我認為,要傳達的不僅僅是蠟燭或二手容器等,而是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一樣。比如換工作,可以去嘗試,可以做不同的選擇。但如果你害怕,不敢前進,那就不會有下一步。
講個超爛的比喻,如果你想中樂透,就必須先買樂透。但如果你想中大樂透,卻一直買威力彩,那就不會中樂透。
GL:求友問世接下來的規劃?
林仁宜:我們最初只在台東擺攤,但後來發現,固守在這個地點的話,能認識到我們的人比較有限。
因此,我們未來的計畫是結束目前的店面,在其他外縣市開始擺攤,並尋找與我們理念相符的店家合作,可能是無塑商店等。
那在各地有了寄賣的店家後,除了有更多通路外,有一個好處是,想回收容器的顧客也可以請店家幫忙代收,等累積到一定量後再一次回收,建立更完善的回收機制。
GL:您們個人對於好好生活的定義為?
方姐:根據我當下的情況來好好生活。舉例來說,如果我現在感覺情緒比較低落,我的好好生活就是讓自己好好休息,好好吃飯;而如果我今天的生產力比較高,那好好生活對我來說就是努力去完成我可以做的事情。
林仁宜:沒錯,這沒有固定的答案,每個階段的需求都不同。比如這段時間如果我想好好談戀愛,我就會專注在談戀愛上;下一段時間如果想專心工作,我就會全力以赴地工作。那因為我過去三年一直在努力地創業,對現在的我而言,目前好好生活就是要好好吃飯,不要隨便亂吃,並且花更多時間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