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專訪|【蔗青文化工作室-洪崇銘】洪醒夫三部曲計畫:「讓教育現場走向在地,每個人都可以成為這個時代的見證者。」

2018年洪崇銘於自己的家鄉二林成立《蔗青文化工作室》,關注地方文化跟教育領域,從一開始的紀錄、理解到決定以二林在地作家洪醒夫的文學作品,進行三部曲短片製作,希望透過影片呈現更立體的故事,也讓教育現場不只是一本本平面的課本,更多的是不同的體驗式教育。

深度專訪|【蔗青文化工作室-洪崇銘】洪醒夫三部曲計畫:「讓教育現場走向在地,每個人都可以成為這個時代的見證者。」

好好生活誌(以下簡稱GL):首先請你稍微自我介紹一下自己

我是洪崇銘,蔗青文化工作室的負責人,來自彰化二林,主要關注地方文化跟教育的這一塊,我們是從2018年開始去記錄二林這個地方,然後慢慢的我們從「如何去理解地方文化」,甚至到「台灣文學」,那二林的在地作家就是洪醒夫,從他的文學作品去做影像的改編,我們希望把這樣每個地方都有的在地東西帶到學校裡面,然後跟學校產生各種不同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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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記得最一開始你是從代課老師或社團老師開始與學校合作,再搭配社群的文章推廣,那是什麼契機讓你開始想要構思影像化《洪醒夫文學三部曲》?

這個最早是在2019年的時候,那時候跟我們隔壁鎮溪湖的在地影像工作夥伴,那時候有點半開玩笑的說,因為我們都很喜歡洪醒夫老師的文學,那我們希望這個時代有沒有比較適合讓年紀更小的受眾去認識或瞭解,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就有人說,那不然我們把它拍成短片。

短片其實有幾個好處,比如說它是很適合進到學校課堂裡面,因為一堂課可能三十到五十分鐘,那一個短片大概十幾二十分鐘,其實是很適合進到課堂裡的一種方式,所以在2020年的時候,我們就真的開始拍了我們第一部,叫《有誰要到二林去》。

那也是從第一部《有誰要到二林去》開始之後,我們就在構思説有沒有機會把它延續成一個三部曲的計劃,是一個比較完整的在談述二林跟洪醒夫之間,包括他過往的生活跟當代之間有什麼樣的連結,所以其實我們在2019年那時候開始構思,之後從2020年然後2021年到今年,其實我們花了大概4年的時間去完成這個三部曲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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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記得你畢業後回有馬上回來二林,想了解你回來的契機是什麼?或者說其實你一直都是蠻想要回來的,只是想說先去外面看一下世界之類的?

其實回來二林這個念頭蠻早的,在2015年那時候還在念大學,那時候加入的是攝影社,然後買了人生第一台相機,其實回家時不時就拿著相機到處亂拍,那時候其實對於回來能做什麼,沒有太多的想法。

過程中就會到各地去看,因為台灣在這10年內有很多在地工作者,也算是我們的前輩,所以都會去看別人怎麼去經營地方,然後自己也在想到底有什麼樣的切入點可以在地方上找到一個自己的位置。

2018年的時候參與了賴和文教基金會的文學地景培訓,在那個過程中,因為當年的題材是《豐作》,那《豐作》這篇是賴和先生他在寫蔗農的故事,這一篇小說作品原型很可能是來自二林蔗農事件,所以當年我們就參與這一個培訓計劃,那在二林這邊他們希望有一個搭配的活動,就是我們在走二林街區有他的歷史現場,然後有些文學地景。

當時我就覺得說,既然開始那我們就不要停下來,就是試著去把延續下去,它可能不是一開始就以非常商業考量說我要一個商業模式,這是非常困難的,加上當時我跟另一個夥伴其實各自有工作,那我們就是以比較兼職的方式,他也可能沒有收入,但是我們就是運用我們可行的時間內去做田野調查,然後把它書寫出來。

所以那時候是這樣子慢慢一步一步累積,到2019年的時候才真的回來,那時候我就辭掉工作,想說還趁年輕試試看到底有沒有什麼樣的方式,可以讓自己留在二林或者說至少是一個移動的狀態,剛好那時候遇到108課綱這件事情,發現教育現場好像想要走向在地,但是好像有點困難,因為學校老師可能對地方不是那麼熟悉,那我們其實就剛好成為學校跟地方之間的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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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洪醒夫的作品有非常多,你為什麼會選擇這三部《有誰要到二林去》《父親大人》《吾土》來當做三部曲?

其實這也是很有趣啦!剛剛有提到2019年因為108課綱的關係,那一年也是我第一年向文化部提案,當時提案內容其實就是跟學校老師以洪醒夫老師的文學當做課程的內容去規劃成長短不一的課程,當時我們就是在國中部有一堂課叫做閱讀理解課,那合作的這位李娟慧老師其實本身就很喜歡洪醒夫老師的文學,他在這邊服務非常久了,他應該是我念國中的時候就在這裡了,那當時我就是提到說有沒有老師要一起來做這件事情,她很快就說她有意願,當時她就挑了這三篇,所以這三篇文學改編短片其實是這位老師挑的。

但是我覺得當時我們看這三篇的角度有點不太一樣,當時候我就問老師說《有誰要到二林去》,它並不是洪醒夫很有名的文章,甚至它很難找到,那第二篇《父親大人》他有收錄在《田莊人》這本小說集,到了第三篇《吾土》這個就比較有名,因為是他是最完整的一篇作品,那我就問老師說為什麼要選這三篇呢?她說因為我在教學上的考量,因為大家也知道現在小朋友們在閱讀這一塊就是比較困難,因為他們不習慣看很多的文字,看個幾行就很想睡覺,那就是老師就說《有誰要到二林去》這篇幅因為非常短,內容都是大量對話,那再到《父親大人》它變得篇幅稍微長一點點但沒有到很多,到了《吾土》就已經是一個上萬字的篇幅了,她覺得這樣在教學的方式與過程裡面,就可以循序漸進。

但是我自己在看就不是這個觀點,因為我不是教育專長,那我就完全用比較我在地生活的方式跟我自己的生命經驗來看,我就說《有誰要到二林去》這篇其實很像在談一個回家鄉的過程,所以我會把它定調在談家鄉,那《父親大人》就是在談父子之間的關係,所以它會回到家庭裡面,再來《吾土》其實是一個更不同、更長的敘事,從日治時期到戰後初期,這一段其實是一個關於家族如何延續的故事,所以當時我就跟老師提出,其實我會這樣看,就是這樣的過程裡面用不同的觀點出發,但是是相同的文本。

所以當時我就覺得這三篇如果拿來當做我們文學改編三部曲影像計劃的題材,或許是有一個循序漸進的一個過程,然後也有它的脈絡存在,就用『家』這一個主題來扣緊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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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吾土》正在募資當中,請您簡述,要讓有興趣投資的人快速了解《吾土》這部核心劇情?

《吾土》是一個關於家族跟土地如何延續的一個故事,它其實裡面充滿了選擇,可以先透露它是一個非常嚴肅的悲劇,其實在這個悲劇裡面其實有很強很強的情感在裡面,跟整部戲最後給一個很強的反作用力。

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從洪醒夫老師的這篇故事裡面,其實也大量反映了當時候他自己家族在那個時代下所面臨的一些命運,那這些命運如何影響到一個家族?如何留在地方?就可以透過這一篇文本改編短片來好好細細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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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接下來打算如何推播《吾土》這部短片,讓更多學生看見?

記者會其實很榮幸邀請我們的主演,金枝演社的二哥王榮裕,其實他就是很完整的詮釋馬阿榮這個角色,然後像是飾演馬水生的王靖惇,他也是在劇場編導非常厲害的表演藝術工作者,由他們兩位來演出馬阿榮跟馬水生,這兩個角色會在這記者會上帶大家去認識這個故事,以及說明他們如何去詮釋這些角色。

接下來我們會在下半年大概9月的時候,開啓今年度的校園巡迴,目前我現在看是大概有20場,然後其實過去幾年我們已經在全台各地跑了80幾場,我們很希望透過親自走到校園去跟師生接觸,然後讓他們去能夠去理解説二林有一個洪醒夫能夠做這樣的事情,那你的家鄉有誰呢?或者說你的身邊有誰呢?或者說你能不能自己成為那一個誰呢?

其實每個人都可以去作為那個書寫者、記錄者,我覺得我很喜歡洪醒夫老師說的幾句話,比如說:「他覺得認為自己是一個時代的見證者」,這句話我非常喜歡,其實我自己覺得每個人都可以當那個見證者,而且在這個時代要做這件事情其實反倒是更容易的,但我們可能反而不太會去做,很容易會忽略身邊很多的人事物,但其實這些文學家或是過去的畫家、音樂家,他們來自台灣這塊土地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其實都在記錄他自己生活的地方,那我覺得這個東西就是我們最想要帶給大家,也希望能夠引起更多的共鳴。

尤其是在教育現場的這些老師們,我們很期待透過這樣的接觸,讓他們可以慢慢把這樣的概念帶進他的教學現場,甚至透過他們的就是網絡關係擴散出去,我覺得這就是我們很想要打進的一個圈圈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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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在這八十多場巡迴當中,有沒有獲得比較特別的反饋?

有一次在台中海縣的高中,某一位學生年級大約是高一或高二,他的反應就非常特別,因為我們的三部曲主要都是以台語發音,但這位學生是完全聽不懂台語的,他那時候就坐在教室的最後方,其實他一直被擋到什麼也看不見,更聽不懂,整場下來唯一的感想就是:「哇!我到底在看什麼阿!」。

那時後我們播放的是第二部「父親大人」,他說他看到結尾畫面媽媽抱著小孩,原本的小男孩已經變成一位大人並成為一位父親時,突然很想哭,活動結束後他主動寫了一篇大約八九百字的心得交給老師,文章中他分享到結尾讓他想到過往家人若使用台語與自己對話時,他會覺得很不耐煩,為什麼要用他聽不懂的語言跟他講話,或許是被劇情的穿透力或是畫面感動,看完這部影片後,他開始想要好好的去理解他的阿公。

這件事讓我非常的意外,一開始的初衷只是想透過影像,讓大家認識洪醒夫老師的文學作品,卻沒想到說它是可以實際的去影響到小學、高中、大學,甚至是社會人士,真正的去改變他們的行為,這是其中一個讓我印象非常深刻的。

我再舉另一個例子好了,有一次我們在長照站舉辦分享會,那一年剛好是父親節前夕,播放的也是「父親大人」這一部,放映結束後也會搭配小活動,希望觀者在看完影片後寫一段話給自己的家人,不限定於父親。

有一位年紀將近八十歲的阿姨,她的父親已經不在了,但她卻寫了許多,以往我們在帶活動的時候,許多長者其實非常的害羞,不太敢與其他人分享自己與家人之間的相處、情感,但這位阿姨卻十分的踴躍分享,過程中她談到她的父母以前其實很窮,但他們卻用盡各種方式讓她唸書,並取得高學歷。在過去的時代,許多女性是完全沒有教育機會的,但她的父親卻沒有做這個選擇,反而讓她以及她的兄弟們全部都有受教育的權利,她也提到她的父親是從事較為勞力活的工作非常辛苦,很感謝他。看到阿姨邊哭邊將對父親的感謝唸出來,當時的我非常感動,並且我覺得這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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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洪醒夫老師作品對於你的影響?

洪醒夫老師的文學作品其實我認真看是在我大學的時候,如果大家對國高中國文課有印象,大概也不陌生,國中是〈紙船印象〉,高中可能就是〈散戲〉,這兩篇可能你會對篇名有印象,但是實際上你要說他內容到底是什麼,可能大部分人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因為在我們長長的文學教育裡,他還是以考試為導向,那過往我們在看這些文本的時候,都會思考這篇文章會不會考,亦是重要不重要,所以通常較白話的文章常常會被忽略掉,但這些東西其實它很日常,甚至需要很多引導或者很多的情境讓你去理解,那我大學在看洪醒夫老師文學作品「黑面慶仔」〈吾土〉這一篇的時候,當時看完後印象非常深刻並一直哭,你會覺得哇!這樣的生活狀態應該是我很熟悉的,雖然我的家庭沒有這樣的悲劇,但他裡面所描寫的這些人物,或多或少是我覺得熟悉的。

後來也是將洪醒夫老師的全集找來看,你會發現他所描寫的小人物都讓人感覺非常熟悉,比如〈半遂湖的黯然歲月〉裡的雜貨店老闆半遂湖仔,他其實就是一位半身不遂的身障人士,書中記載到小時候他們一群小屁孩去雜貨店欺負他,很喜歡故意叫他站起來又坐下;或是〈豬哥旺仔〉裡村莊牽豬公的老伯豬哥旺,其實我自己也出生在務農家庭,所以當我在看他的作品時,都會產生這樣的連結。

那我覺得每個人在看洪醒夫老師作品時,或多或少都會覺得,他寫的這些人物好像有出現過在我的生命裡,這些東西就是最值得去談的,老師也在自述中提到,他所寫的不是什麼樣的大人物,即便是社會裡一個小人物的故事都值得被紀錄,但可能我們過往認為的文學,它是被擺在一個很崇高的位置,讓我覺得哇!文學耶!聽起來好困難!但我覺得洪醒夫老師完全不是這樣,他所寫的就是他生活中所看到的,比如說兒時的記憶他就是寫農村,進到城市台中,他就寫城市裡面的故事,那後來身為一位老師,他就書寫教育現場,所以其實他都是在緊扣自己生活脈絡的一個產出,這是我喜歡洪醒夫老師文學以及最有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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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接下來如果要導入課程元素,讓現在的小朋友更好的去學習,除了影像轉譯,有沒有其他不錯想法?

我們在進到學校的時後都會搭配幾個活動,比如讀句,一開始會先觀看我們的改編影像,看完後在閱讀洪醒夫老師的原著作品,那其實我們做這件事為的是要讓小朋友們去理解,哪部分改變、保留、增加了,我覺得這有點像大學文學批評課的感覺,此方式運用在中小學他們反倒會感到有趣。

尤其在第一部「有誰要到二林去」的讀劇形式,我覺得最好玩,我們會拉五張椅子,每個人都會被分配到不同的角色,那我就會鼓勵他們用自己的表演方式將它念出來,我們不會要求學生要將它背起來,全部都是看著稿念,只是讀劇而已!

我覺得這就是在挑戰過往,我們對於文學教育的一種想象,以往在國文課中我們都需要去熟記注釋,並將它默寫出來,但文學不是這樣的,你要用理解,或者說連結自己的生命經驗,才會真正地感受到為什麼作者會寫這樣的東西。

那後來我們在集資上也有一個方案,十五張圖卡,分別為三張、五張、七張,那他就是三部曲的三個內容,其實這樣的圖卡,我們也是想讓學齡更低的孩子們,例如:小學,你要他真的去看完一篇〈吾土〉,太困難了,但至少能看完幾張圖片呀!並由他們自己排列順序,然後用自己的方式來講故事。

因為洪醒夫老師他雖然有自己寫作既定的樣子,但對我們來講那都是從他記憶裡面抽取出來的東西,我們希望他去思考一件事,如果你是寫作者的話,你要怎麼說故事,我覺得看圖說故事這件事就很本能了,年紀再小都可以做,我們最小到三、四年級都是沒問題的,他們用他所看到的東西,然後講出這個故事,我認為這是一種很好的學習方式,並且當他在理解文學時會有許多面向,不會覺得這就是課本上無趣的東西,那甚至從影片出發的時候,也會有學生給我們回饋說:「原來不是只有西方文學可以改編成電影,臺灣文學也可以。」,當然阿!文學並沒有區域之分別。透過老師們的需求,提供更多元的學習方式,導入課程讓學生們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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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前期想要在學校推廣彰化文學這件事情,是有受到很多老師幫忙嗎?還是到現場與老師溝通合作呢?

我們有試著主動與學校接觸,但老實講成效不是很好,因為大家可能還不是那麼理解我們到底在做什麼,但這個過程中其實也會收到一些學校的邀請,它可能本來就缺少了這部分,有些與我們合作的老師都會坦白地告訴我們,他們是不可能拍出這樣的東西的,那當有人做到了,便會主動邀約。

老實講老師們的圈圈其實滿小的,他們可能都是學長姐學弟妹關係,所以他一看到好像成效很不錯,學生反應也很好,那有了這個開頭後,慢慢的就有其他老師能夠理解這種方式。

其實我們也在思考說,這個東西對於二林,或者是彰化之外的意義跟價值到底是什麼,因為2019-2020年我們的構想其實很單純,只是為了二林地區的學校來做這件事,但後來發現其實去到別的地方,他反倒會給我們不同的觀點跟視角。

比如說有一次我們到外縣市臺北大學去,那時候是針對大一學生,那他們就給我很棒的回饋,剛剛有提到「有誰要到二林去」這一部是在談家鄉,那大一這個年紀,他們剛好離開家鄉,然後看到片中一位與他們年紀差不多,狼狽趕車的狀態,他們就會想到自己:「哦對!我現在就是這個狀態」。我們都會他們,家對他來說是什麼,那他們就會與我們分享,這部片雖然是「有誰要到二林去」,但有些同學也是住在比較偏遠的地方,二林換成他家鄉的名字,也沒有不行。

所以我們後來也發現原來這些文學,他不是對於二林、對於彰化有意義跟價值而已,可能他對於很多人有這樣的生命經驗,那每個人來閱讀它都有不同的詮釋方式,那其實我們在這個過程中也一直在吸收這些東西,因為這些分享內容,我們的論述就越來越飽滿,我都會說:「是醒夫老師的文學作品待我們去到更多地方,然後讓我們走到更遠那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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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老師們是否會排斥利用這些課餘時間,讓學生們學習這些文學呢?

我覺得更好的做法就是,讓它進到課堂裡面。比如說我們現在課本打開,哪些是這樣類型的文本,應該要先去做這一個狀態分析,比如說,二水國中有一位楊傳峰老師,他如何教〈紙船印象〉?學生們自己回去看,但上課時間我帶你去放紙船。他直接到學校旁邊的一條小圳,因為他們自己就在農村,那為什麼要觀看出版社附上的DVD光碟呢?若是課本出現爬山內容,楊傳峰老師就真的帶學生到學校後山。

所以這樣的閱讀它本身就可以讓學生自己來做,但是引導這件事情便需要老師了,這就會牽扯到老師如何去思考,到底我們這樣的教育要帶給學生的是什麼?究竟我們是要他成為一位很會考試,但卻毫無生活感知的學生;或是讓學生有更多更遠的嘗試,找到某一些可以觸發他開關的教育?那我覺得現場是有這樣的老師存在,但他們通常佔少數,我們也希望從這些少數出發,將他們的經驗也好、方法也罷,慢慢的與不同的老師做分享,如果這樣的老師多一點,那我們的教育會非常不一樣。

其實這些也是符合現在108課綱所談到的「著重素養教育」、「學習與生活相互緊扣」,教育原本就該是這樣,雖然很常會被老師質疑,我們為什麼要花這麼多時間做一些好像沒有什麼用的事情,但其實我們現在的教育正往這個狀態在轉向,我認為這樣才是合理且正常化的,教育並不是那麼的單一,那目前教育現場是有開放出這些空間,但老師是否有得到足夠的資源與支持是關鍵,我們想要帶給老師的便是這樣的支持,他沒有相關的素材,我們就提供讓他去使用,我認為,他如果運用他的方法轉換成新方法,我們便在傳授給下一位,慢慢的在教育圈裡擴散,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事情,而且他會逐步展現他的影響力,一位老師的教學生涯短則十幾二十年,長則可能三四十年,那改變一位老師就會影響到非常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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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那像剛剛所提到的體驗式的教育,現場老一輩的老師會有反彈嗎?

會有年輕的老師進來,所以我目前遇到最多的大概三、四十歲,那若二十幾歲的老師慢慢上來,或者說它慢慢的渲染,我覺得他是有機會將這些教育理念擴散的,並且正在發生中。

像我們現在認識很多老師他已經固定每個學期都會找我們進到校園上課,例如某一堂選修課,他們會希望排一個時段來與學生分享,期待學生們透過這樣的作品去思考自己與地方的關係,而不是說在這邊念完書直到考上大學離開,離開後好像就也不太清楚自己要到哪裡,只是找到一個好像可以的地方。

在過去我們的選擇往往都是「好像可以」就好了,但我們很期待的是學生們可以知道「我是誰」、「我要去那裡」,這兩件事情是可以在教育現場讓學生們去思考的,但講真的願意做的老師還不多,我們也很希望會越來越多,這樣的教育對於臺灣以及下一代都會有很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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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二林目前有慢慢匯聚成一個社群嗎?還是你依然單打獨鬥呢?

我覺得比較不會,應該說開始不會以鄉鎮的角度去思考,因為我覺得他是一個網路關係,以這次〈吾土〉的拍攝來說好了,很多的資源都是溪州這邊的社群,比如我們現在所在的「拖拖拉拉牛耕隊」,因為我們這次有用到牛來當演員,所以與他們有合作,那我身後的地方竹管厝,也是他們將它承租下來,大家現在看到表面好像很OK,但事實上,在我去年剛來勘景時,它是非常可怕的,屋況大概是呈現裸露的狀態、滿滿的蜘蛛絲等,那其實透過這樣的合作,將資源投注在與我們合作的社群,我很期待這種互利、共生的關係,慢慢的將這樣的合作關係建立給二林以外的地區。

可能前期我覺得會比較重視於在地方上我一定要有一群人,但其實我慢慢意識到人是流動的,不是只有現在,他過去也是流動的,比如我們現在所在的溪洲地區因為河水泛濫以前也是流動的,那現在流動的原因是什麼?我們必須要去思考。

這樣的流動的過程,我們如何在某些時機去產生合作,這個契機是要去創造出來、還是要去等待?我覺得這件事情是我會在地方上思考的,我也不是說我一定非要在這裡,或是說一定要在那裡,我認為這是會去局限你自己的思考,而且當你在這邊,你覺得沒有辦法施展的時候你硬要留在這裡,其實對你或是對地方而言,對雙方來說可能不見得是什麼好事,你痛苦地方也沒有變化,只是自己很抑鬱、覺得很難過的覺得我怎麼都改變不了,但實際上你能做的事情還有非常多。

所以這時候我會談內外交換看,偶爾你去外面看看、偶爾帶外面來看看裡面,在這樣的文化的碰撞,你就會去產生新的思維,然後從這樣的思考再去產生行動。

每個地方都不一樣,因為二林有一位洪醒夫,所以我產生了以文學為導向的這樣的行動方式,又剛好我們那時候有認識一群影像夥伴,所以我們可以來拍片,如果當時我認識的是插畫家,可能就會以圖像來發想,所以其實我覺得這要去評估,到底我們的合作的關係跟你所有的資源在哪裡,再去產生相對應的行動。

Picture of 曹竣瑋 好好生活書店店長 / 員林紀事影音編輯

曹竣瑋 好好生活書店店長 / 員林紀事影音編輯

彰化員林人,靠著多媒體接案維生,大學畢業後在家鄉開一間「好好生活書店」,並與在地夥伴一起製作「員林紀事」在地生活誌,期許自己可以成為一個自由並好好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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